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钢铁里的灿烂河流

         ——评商泽军长诗《大地飞虹》

 李小雨

　　一首长诗，必须有它不同于短诗的架构，要能够抓住它的核心意象、主旨，最忌空洞、漫无边际的抒情，那样的诗作只不过是一堆感情符号成排的堆积而已，与诗歌无关。

　　商泽军这首长诗，气势磅礴，覆盖性强，从历史到现实，从文化到经济，从远古神话到人类科学，从建设大军到具体劳动者，长而不散，概括提炼，由事物升华到精神，整体气势如虹，一气呵成。诗人敏锐地捕捉到特高压电网的本质：光。由这个主要意象，沿着历史、时代向空间（特高压自身的线路）的两翼，挥洒自如地穿插、翱翔。在层层推进的时空中，诗人不停地转换角度和位置，从精神又回到人，人是万物灵长。诗人多角度地推进，就像一条河流中的多条支流汇聚，丰沛而无断裂、脱节。长诗最终还是回到创造这项工程的劳动者身上，作者着意刻画了他们崇高而朴素的品质，还有那些急需渴求光和电的深山村庄，表现了作者站在生命高度的人文关怀，表现出和事件最终的指向与价值。将光送给最偏远的人们，让每一个孩子都感受到现代文明的光线，一个也不能少，每一个人都有驱逐黑暗、远离黑暗的天赋权利。

　　主线如此清晰，主旨如此到位，使我们看到商泽军对长诗把握的能力。也就是说一个诗人必须有足够的精神能量，才可能写出长诗来。

　　就像一条河流，你想流得远、奔淌得气势恢宏，那么你就得有一种天然的高度。特高压要走得远，从平原的城市走到荒山野岭的村户，“那么特高压就如珠穆朗玛峰/这不但单指高度/还兼指难度”。如此高难度，就象征这首完整长诗的写作一气呵成，而不是短章集锦式的杂凑。

　　诗人在序曲中首先把高度架设在历史的矿藏上，可说是选好打准了长诗的地基。历史和祖国肯定是永恒的主题和高度。接着就从光开章。夸父的精神在诗中燃烧，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的勇气和承担也是前仆后继。为什么需要光，为什么歌颂光？因为这世界上有黑暗，因为黑暗和光明要摩擦，金与木在相克，万物在碰撞中来电。“不是所有的人/都喜欢光明”，光明也是艰难困苦的，也不是天上掉下的，需要奋斗。太阳是神造的，而电就得人发明创造。

　　火力发动电，而火力又来自煤。煤是沉下去的历史。挖上来就会有光和电。山西是煤矿之地，也是很有历史气息的地方，它同时也是这首长诗按地理结构展开的地方。

　　架特高压的电网，横跨三省，超越千里，这种工程好比开挖一条运河，只不过这光与电的河流是开掘在半空中的。“孤独的煤/呼喊的煤/要燃烧的煤/它们要还给大地/养育的恩情/它们要发光”诗人掘出自己的煤，纵深地下煤矿，沿着时光的隧道出来，他看到地面上半空中的劳动者们，思索着家的含义，实现由物到人的笔法转换，歌颂了人的创造与奋斗的精神，与序曲中对追日者、盗火者的描写呼应，精神之线上下贯通。

　　沿着线路的架设图，长诗一路火光冲天过山西，直奔民族母亲河黄河滔滔而下。想跨越黄河天险，就是一种高难的挑战。但作者没有将这种“难”喧宾夺主，而是化难为歌，使这条架设的钢铁的河流与母亲河达到和谐境界。“他们/虽然是钢铁/但他们也有感情/他们为能陪伴这黄河母亲/而甘愿在风雨里/在冬季/在夏天站立/跨过去/跨过去呀/黄河在见证/你的儿女/正从你的身上/在高空，把特高压的银龙/穿越/啊——/啊——/那时的太阳凝固了/他们在头顶燃烧/那时的黄河也凝固了/他们也燃烧着太阳的光辉”。这样的形象化语言，有长诗对语言的必须要求：力度，也不乏情感的热度。俗语常说电老虎，而能跨越黄河的电，作者化成了电银龙。“看天上，一道彩虹/一条银龙/夺目而出”。在这里，我们看到了钢铁里流淌着灿烂的感情的河流。

　　接下来，时空切合转换，诗人再次从时间出发，两次选择大雪意象。记得作者在2008年第一时间就采访了冰雪灾难之中的南国，在黑暗的火光之中，作者突出了“电力人”的英勇，他们是共和国的脊梁和播火者。在今天这首长诗中，雪不仅是冬天的代表，也是大地的象征。这里的雪与人与每一个建设者有关。长诗通过一个动词：落，落在中国的土地上，将空间推动，将人落为雪人。雪在考验着电网，也在考验着人。大自然与人合一又相互矛盾着，远不是概念化抽象的关系。大雪在堆积它自己的高度，人站在上面，还是被雪埋在下面，这关乎到生与死的事情，也关乎到停电、短路，窒息，这是黑暗与光明的搏斗和象征。

　　诗篇在最后再次回到电、光与热的本身。这是主意象，是诸意象的集合。而人的精神及美德是其中的主宰。电—光—生命，是这首长诗升华了的主题。

　　长诗结构完整、脉络清晰，摇曳多变、匠心独运，语言也颇到位，读后令人激动，让人感奋，这首长诗的成功写作，给当今抒写工业题材的诗歌提供了难得的借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2009年6月3日

李小雨，著名诗人，诗评家，《诗刊》常务副主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