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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赞之妙笔

——评王建桢《七绝》

秦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七  绝

王建桢

芷兰萍藻意如何？楚雨湘云生汨罗。

一自屈原投水后，年年五月涨江波。

。

古今祭悼屈子之诗或悲或怨，或叹或赞，佳作迭出。悲之盛当属贾谊，他在《吊屈原赋》中叹道：“国其莫我知分，独壹郁其谁语？凤漂漂其高逝兮，固自引而远去。”既伤屈子，又悯而自怜自嗟，发思古之幽情的同时，又牵出无限的怨愤来，双管齐下，取得了动人的效果。贾谊自拟其身世于屈原，尔后亦殒命长沙，故悲至极，其情后人无有过之。赞之盛当属李白，他对屈子推崇备至，认为“屈平词赋悬日月，楚王台榭空山丘。兴酣落笔摇五岳，诗成笑傲凌沧州。”赞之外，更多的是扼腕叹息，代表作如戴叔伦《过三闾庙》：“沅湘流不尽，屈子怨何深？日暮秋风起，萧萧枫树林。”还有替屈子打抱不平的，如郭沫若在过汨罗时如此感怀：“揽辔忧天下，投鞭问汨罗。楚犹有三户，怀石理在那？”

要想突破前人窠臼，实为难矣。王建桢在《七绝》一诗中，从赞入笔，全诗却无一赞字，以景起笔，以景收笔，凝练含蓄，一切尽在不言中。首句“芷兰萍藻意如何”别开生面，以问开头，起笔突兀警人，发人幽思：芷兰为何静静地贮立在水边，萍藻为何泛浮于江湖之上？仅此一问，遂将芷兰萍藻拟人化了，而悲悼之情亦随之而生。芷兰即幽兰、白芷，芳香除秽之物，正是屈原当年所钟爱痴情的芳草，而今人亡物在，物是人非，情何以堪？两千年过去了，当年目睹屈子投江之惨景，摧肝断肠的芷兰居然仍旧固守在江边，日夜眺望，哀思绵绵，盼其魂兮归来。此时，水上萍藻亦悄然滋长，它们的存在和泛滥，使对亡者的的哀思蔓延开来，让人们忆起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伟大的灵魂。此一问，诗人意在为屈子招魂，迎来次句荡气回肠的景象，让人感受到屈子的灵魂是在芷兰的呼唤中，伴随着风雨雷电而显现的。

次句“楚雨湘云生汨罗”是对首句“意如何”的回答，揭示出芷兰萍藻伤悼之故，同时进一步渲染浓烈的悲情气氛。此句写出了天空浓云密布、电闪雷鸣的悲壮景象，并点明天地之所以悲风怒号，是汨罗所使然。结构上承上启下，引出后两句对屈子之死的评议。此句化用了贾岛“秋风生渭水，落叶满长安”（《忆江上吴处士》），意象却更为丰富。贾岛“秋风”句重在写实，于写实中透出萧瑟之气，而此句却大胆地打破时空界限，将楚湘的广阔天空与汨罗纵横交织在一起，引人浮想联翩，巧妙地点出楚湘之地为汨罗之故，沉浸在一片沉痛哀伤中，意境阔大，气势恢宏。

末两句议论，最为妙绝。虽为议，却无一字褒贬，只通过叙述和描写暗示了诗人对屈子投江的态度，且与次句“楚雨湘云生汨罗”相合，既点明云雨生于汨罗的缘故，又道出其形成的“年年五月涨江波”的结果，撼人心魄。在情感表达上，则出现了逆转，化悲为喜。喜其为后人铭记，年年凭吊；喜其忠魂得到慰藉，投水之愤举没有徒劳成空。在这里，用“一自”二字特意将五月的楚雨湘云的诞生主观化，认为是屈子投水所致。按常理，肉体凡身是不能使江河涨溢的。屈子投水之际，值芒种前后，乃为仲夏，为多雨涨水季节。诗人巧妙地将自然界的变化与屈子投水联系在一起，将屈子的体量进行夸张放大，其投水引得天地年年为其哀呼怒号悲泣涟涟。而其怨之深，充塞天地的浩然之气，也就可见一斑了，也从而突出屈子之死撼天动地。此时诗人对屈子的推崇与激赏也就隐现其中，认为屈子死得其所，死得有价值，相比于楚怀王之流，意义可谓大矣，后人年年的凭吊就是明证。一“涨”字乃全诗诗眼，语意双关，蕴味无穷，既写出了自然界的变化，也写出了历代祭奠者奔涌如潮的心情，同时还使人联想到龙舟竞渡的热烈场面，昂扬勃发。

故此作诗情先悲后喜，中间转折巧妙，一气贯下，气韵酣畅，自然天成，毫无做作之弊，在众多咏屈子之诗中不愧为一首标新独创的上乘之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2009年11月21日

附：

王建桢，湖北英山人，黄冈市作家协会会员。其诗作在八十年代《诗刊》举办的旧体诗写作大赛中获得过一等奖。